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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一对不出众不打眼的菱形暗金色袖口,同样暗色的领带被挽了一个老老实实的温莎结。 唯独领带夹出挑,贝母色闪着莹莹的光。末端是黑玛瑙和黄水晶拼成的普林斯顿校徽,雕工精细,连那本摊开书页与下方绶带上的词句也清晰可见。 高院长进门的时候盯着沈之川的一身衣服琢磨好久,末了偷偷扭头和旁边的副院长咬耳朵:“现在年轻人啊,真是不知道持家啊。” 沈之川站上讲台前,按着前襟轻轻清了清喉咙。玛瑙和水晶微微发凉的手感像一根针扎着他的手心。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清楚,鬼使神差般带上这枚领带夹的用意何在。 恐慌在那么一瞬间从他的手心里钻了出来,沈之川有些惶惶然,好像和方显在一起的时日只是水星表面的那层薄薄的岩石,宇宙气流一吹,仍旧露出下面厚厚的金属质地的行星核,坚硬冰冷,不可动摇,永难更改。 Carson 的个子很高,棕色卷发在前排惹眼。他看向沈之川,平静的眼神下暗流涌动。 沈之川站上讲台,一抬头就撞上了Carson 的眼神。 对视数秒,时间的流速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人声如潮水般突然分让开来,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也没有他们其中的一方忽然抬脚去靠近另一方,抓起对方的手从礼堂狂奔而出。 生活不是偶像剧。 沈之川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恐慌只是杞人忧天,无事生非。 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慌的,也没什么是时间不能磨平的。 他挽起嘴角,朝 Carson 笑一笑,礼貌而温和。接着他的目光慢慢扫过所有听众,像曾经在公共演讲课上接受过的训练那样,徐徐开口。 音色润朗,吐字清晰标准,语速不快不慢,情感丰富。 高院长听得不停点头,又和旁边的副院长咬耳朵:“咱们院最拿得出手的就数小沈了,你看看,多好,多给咱们学院长脸啊。” 沈之川的发言只有五分钟。演讲结束,他鞠躬走下讲台,从后门出去,才看到手机上方显发来的信息。 方显说谈恪两三天没有联系到谢栗了,很担心谢栗的人身安全。 沈之川皱眉,他明明昨天还见到谢栗了,活蹦乱跳得很,挂着两个大黑眼圈。 他脱了西装挂在臂弯,给方显回信息。 Carson 从礼堂里追出来的时候,沈之川正靠在礼堂走廊的窗台上低头看手机,嘴角噙着一点笑,温柔动人而不自知,和许多年前在灰楼前拖着一个行李箱低着头带着羞涩笑意和人问路的那个剪影几乎要重叠在一起了。 而现在的沈之川褪去了青涩,一棵完全舒展了身形的树,绿荫迷人,引人靠近。 “Sheen。” Carson 忍不住开口,。 当年学习叫沈之川的名字时,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沈之川倔强而骄傲地不愿意给自己起一个英语名字,逼着所有人卷着舌头用他古怪拗口的母语来称呼他。 Carson 最后找到了一条捷径,Sheen 和沈发音接近,寓意美好,他兴冲冲地去找沈之川,一遍遍地用这个单词称呼他,直到沈之川忍无可忍,满脸通红地把他赶出去。 恋爱时美好的相处,Carson 刻意回避的那些记忆,像冲破堤坝的巨浪滚滚而来,打得他几乎站不住。 “Sheen。” Carson 走近,再次呼唤。 沈之川终于闻声抬头,看着对方朝着自己一步步走近,嘴角那点笑意慢慢消失,换上了疏离的礼貌:“Carson” Carson 在离他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住脚,竟然忘了自己追出来的目的,只是盯着这个人,看个没完没了。 最后是沈之川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想找个地方聊聊吗?” 沈之川不敢走远,怕一会院长还有事找他,只能带着 Carson 去离得最近的学生餐厅。路上碰上两个他教过的学生,远远见到他就低眉敛目地走过来,恭恭敬敬地问好。 沈之川十年前曾经幻想过类似的场景。他留在普林斯顿从一个最不起眼的助理教授做起,慢慢升到讲师,最后如果运气足够好能熬到终身教职。他们就可以在镇上买一套房子,独栋带个小院子,就像他导师那样,种上花养条狗。吃过晚餐后,他们挽着手在校园里散步,他们两个教过的学生从身旁匆匆路过,又回过头来追上来问好。 如今他和 Carson 一前一后走着,也有学生来问好,和他曾经的设想有几分接近,却又天差地别的荒唐可笑。 学生餐厅这会没几个人,沈之川带着 Carson 走到窗边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他看看表:“最多半个小时后,闭幕会结束前我得回去。” Carson 跟着他走来的一路上准备好的千言万语忽然就被堵了回去了。他看着沈之川踟蹰许久,才问出一句:“你和方显在恋爱中吗?” 沈之川笑了:“你想谈的就是这个吗?” Carson 张口要否认,沈之川摇头打断他:“如果你想谈的就是这个,那我们就不用谈了。和谁恋爱是我的**,不需要向谁汇报。” 他说完站起来就要走,Carson 急忙隔着桌子伸手拉住他:“等等。” 桌子擦过瓷砖地发出响动,被撞得有些歪了。 在旁边打扫卫生的清洁人员抬头看过来。 “不是,不光是这个。” Carson 急急地说,“你先坐下,好吗?” 沈之川拂开 Carson 的手,重新坐回椅子里。 “当时,我不知道你知道了。” Carson 过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声音发涩,“我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 沈之川捏紧手指:“所以是真的。” Carson 艰难地承认:“是真的。” “你走了以后,Alice 才告诉我你在答辩前就已经知道那件事了。” 他抓过沈之川的那只手握成拳头蜷在身前,余温攥在手心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知道了。” 生活不是偶像剧。 没有久隔十年的误会,也不存在心怀怨恨十年后还能激起爱火的怨偶。 沈之川心里的一块东西被人轻轻移开了。 其实他后来也后知后觉地想过这个问题,如果 Carson 知道他已经知情来坦白道歉,他能不能原谅 Carson。 但事实上这个假设毫无意义。 出轨的那一瞬间已经打破了恋爱时所缔结的约定。犯罪的事实已经既定,自首也不能将受害者的痛苦抹除。 沈之川在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他所不能忘怀的不仅仅是被背叛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