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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那女鬼听闻这首诗,终于收起笑容,她神色冷凝,说:“我们又怎会不知亡国之恨,我们姐妹在乱世中苟且,好不容易才寻得这艘画舫,能继续平静的生活,再让我们回到外面被人轻贱,万万不可。” 想来这些女人是战乱时死去的歌伎,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亡之后回到了秦淮河上,日日夜夜就在这画舫上歌舞,保持着她们生前的模样。 安乐心里生出怜悯,忍不住劝道:“你们不用被困在这里的,时代已经变了,现在普通的女孩子过得可好了。”他撩起纱帘,让女鬼看向河岸。 河岸之上,身穿各种裙子短裤的女孩子来来往往,自由自在的样子令人神往。 女鬼被困在画舫上,从未想过去看外面的世界,如今被安乐点醒,这才看到岸上的情况与她生前大有不同,一时之间迷茫起来。 “你们也能跟她们一样。”安乐说着,“只要你们去地府重新投胎。” 可惜安乐见鬼的次数虽然多,经验还是不足,面对这种不自知的鬼魂,最忌讳的就是直接告诉它:你已经死了。 安乐身边的女人听见“投胎”两个字,脸色立刻发生了变化,变得又青又白,同时瞳孔放大,整个眼白被黑黝黝的瞳仁占据,暴露出鬼相。 ……安乐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刚才她长得跟人一样,还能好好聊天,这下彻底成鬼,安乐怂了。 “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安宁,为何要去投胎?”女鬼将大白脸凑近安乐,说道,“投胎也不过再世为奴。” 安乐知道跟有执念的鬼讲不通,连连后退,直到背部抵住画舫的栏杆。 女鬼不放过他,继续靠近,黑色的眼睛越变越大,嵌在白色的皮上几乎占去大半张脸。 “探花郎不也跟我们一样?我们的客人都是徘徊在河边,因轻生而魂魄出窍之人,既然不愿意活在尘世,不如跟我们一起。” 安乐叫苦不迭,他只是去河边捡豆子,真不想投河,至于他神魂不稳,还不是被你们这些鬼吓的。 这鬼看起来也不是想吃他的样子,可他不能永远留在这船上啊。 女鬼身上散发着寒气,让安乐牙齿打战。 “你别过来了,再靠近被来救我的娘子看见就完蛋了。”安乐忍着冷气,到这种关头还好心地劝女鬼。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一样,画舫船舱门口出现一个人。 那人长身而立,身形挺拔,有一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英俊面容,只不过脸上的神色不怎么好,眯着眼睛阴沉沉的,森森地望着靠在一起的安乐和女鬼。 安乐见了那人,心头一喜,连忙打招呼:“娘子,你来啦!” ☆、第44章丝线与状元豆6 来的人自然是蒋鸣玉。 他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安乐和鬼身上。 此时, 鬼紧紧地贴着安乐, 一人一鬼很亲密的样子。 如果女鬼还是刚才那副明艳动人的容貌, 安乐跟她靠在一起可能会有误会。 现在女鬼青面獠牙的, 安乐就像一只待宰的羊, 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旖旎的联想。 反而因此安乐看起来很可怜。 蒋鸣玉的脸色更难看了。 蒋鸣玉的出现让船里的其他人——或者说其他鬼, 慌了神,这人身上的煞气太重, 一看就惹不起。 不管是歌女还是轻生的恩客纷纷化成黑影, 从船舱上的花窗穿过, 一溜烟不见了。 坐在安乐身旁的女鬼也受到了惊吓, 本来也想逃的,可蒋鸣玉几步上前将她抓在手里。 害人的厉鬼都在蒋鸣玉手下毫无反抗之力,更别提这些河上游荡的鬼魂了。 女鬼像被放了气一样,变成黑乎乎一片, 无力地被蒋鸣玉提着。 “我就说等娘子来了, 你就惨啦。”安乐喃喃地说。 你也没说你家娘子是个男人, 还浑身煞气啊,女鬼简直想再死一次。 蒋鸣玉:“?”到底谁是娘子? 安乐赶紧转移话题:“大佬, 你要吃了它吗?” 蒋鸣玉望着安乐,安乐能察觉到他很生气。 安乐可以理解,他也生气,本来两个人在一起享受美好时光, 这些鬼一定要出来打扰他们。 “可是它们有点可怜。”安乐这么说着。 这些曾经是歌女的鬼在秦淮河上飘荡, 一路捡轻生投河人的魂魄回来,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大错。 女鬼们迟迟不去投胎,恐怕就像它们自己说的,是害怕再世为奴。 蒋鸣玉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鬼,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恐怕塞牙缝都不够,说:“取决于你。” 安乐小心翼翼地试探:“那可不可以放了它?” 蒋鸣玉看着安乐清澈而期待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那只鬼立即飘向船外。 安乐冲着外面喊:“鬼门开的时候记得去地府投胎,下辈子一定能过得好,相信我,我不骗你!” 黑影在空中停滞,似乎在犹豫。 “否则,我就喊我家娘——”安乐想了想,还是心虚,说,“喊我家相公来河边把你吃了!” 到底是娘子还是相公啦,黑影听了吓得差点变成烟雾,赶紧跑走了。 安乐将脑袋收回来,讨好地冲着蒋鸣玉笑。 蒋鸣玉看着他的笑容,终于放柔了神色,反而对安乐说:“那鬼怨气不够,也不好吃。”只不过他刚才很生气,一怒之下很想把它吃了。 蒋鸣玉生气不是像安乐想的那样,因为被破坏了游玩的兴致,而是因为它们竟然胆敢在他眼前把安乐的魂魄拉走了。 即便是当时在河边没有感觉到戾气,蒋鸣玉依旧怒火上升。 作为最担心蒋鸣玉温饱问题的安乐十分过意不去,说道:“马上鬼门开了,我就算在鬼门前面跳桑巴,也会让你吃上东西。” 突然有点想看鬼门桑巴舞是怎么回事……蒋鸣玉被他的说辞惹得抿紧唇角,最后说:“不用。” 安乐还想继续下保证,他突然感觉脚底下凉凉的,低头一看,竟然有河水顺着船舱的木板渗透上来,几乎淹没他的脚面。 他这才想起来船是纸做的。 “哇,大佬怎么办啊,我不会游泳。”安乐手足无措,抬起脚来想避开那些水,却发现无处可躲。 蒋鸣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他事实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