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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吧。” “还好,还好,”苏伟不着声色地往后靠了靠,“我家主子待人宽和,对我也不错。” “唉,你不说娘也知道,”王氏一脸心疼,“这伺候人的活儿哪有那么好干的,都怪爹娘没本事……” 苏伟抿了抿唇,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听了王氏的叙述,又见到了这家人的模样,苏伟基本已经能确定,这家人确实是苏培盛的亲人。只可惜,他不是苏培盛啊。 “二,二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家老三,看着苏伟涨红了一张脸,“你你什么时候跟俺们回家,俺把前屋给你收拾出来。” 苏伟看着那张淳朴的脸,温和一笑,二十六年了,谁还能说他不是苏培盛,就算看在他用了人家身体这么多年的份上,也合该照顾人家的家人。更何况,在这家人里,还是有人真心惦记着当年那个苏培盛的。 太阳渐渐西斜,苏伟的身影总算出现在了东小院门口。 四阿哥眯起眼睛,一路盯着苏伟走进屋门。 苏伟拖拉着步子,一声不吭地爬上软榻,往四阿哥腿上一躺,长长地吐出口气。 四阿哥低头摸了摸苏伟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中午吃饭了吗?爷让茶房给你做点儿奶皮酥饼?” 苏伟鼓了鼓腮帮子,翻身把脑袋埋进四阿哥怀里,二十六年了,他对家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不知道老爸的烟戒了没有,有没有按时给老妈上坟,他的小二楼是不是还爱堵下水道,还有他的爱车,也不知能不能打着火了。 四阿哥一下一下拍抚着苏伟的背,直到怀中的人呼吸渐渐平稳。 傍晚,福晋院里 诗瑶进了福晋卧房,遣退了其他侍女。 “怎么样了?”福晋坐在梳妆镜前,慢慢梳着发尾。 “一切照福晋所料,”诗瑶弯起嘴角,站到福晋身后,“苏培盛把人都安置了下来,还派人去寻摸宅子了。听回来的人说,那苏家的老太太,可是个吃rou不吐骨头的主儿。就算苏公公不想认这一家人,有个孝字压在上头,他也是鱼塘里打滚,不淹死也得惹上一身腥了。” 福晋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指望几个山野村夫能干出什么大事儿,我看中的是一家人的情分。这人啊,有了家,就有了私心,有了私心,就有了贪欲。身后多了几张嗷嗷待哺的嘴,任谁还能出入宝山而面不改色呢?” “还是福晋英明,”诗瑶面上带笑,替福晋解下耳环,“那苏家老大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苏老太太还打着捐贡进国子监的主意呢。只可惜,他们家财力单薄,又没门路,如今可倒好了,现成的登天梯递到了眼前,她还不顺着杆子往上爬?” “爬便爬吧,”福晋轻轻地吐了口气,“这座梯子在王爷跟前立了二十几年了,也该让人借一借了。” 第334章 柱子 康熙四十七年 十月初一,天和商号 糜仁学拿着账本进了内堂,杨泰正坐在窗边闭目沉思。 “杨掌柜,”糜仁学拱了拱手,把账本放到杨泰跟前,“咱们这两个月的利润可说是捉襟见肘啊,地方的铺子也不愿一直补京城的窟窿,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入不敷出了。” 杨泰微微睁开双眼,一手慢慢抚上账簿,“各大绸缎庄还在囤收皮料吗?皮子的价格涨多少了?” 糜仁学轻轻叹了口气,“倒是比往年同期还要高些,也不知那位苏公公从哪里搞来的一批蜀锦。几家铺子都争红了眼,如今又正是做冬衣的时候,皮子收到手里也不怕卖不出去。” 杨泰闻言一声冷笑,“蜀锦本就难得,一路运到京城,价钱翻上一番都算少的。眼下,他一句成本价出手,上万两的利润就这么打了水漂,那位苏公公还真是大手笔啊。” “这个,吉盛堂的蜀锦虽然没挣到钱,”糜仁学面带踌躇道,“但是,这次皮料价格回升,吉盛堂不仅甩尽了积压的存货,更趁热进购了一批新料子,质量比以往的还要好。原本,已经跟咱们有了合作意向的成衣作坊,如今又都含糊其辞起来。若真计较起得失,恐怕,还是咱们落后了一步。” 杨泰脸色微沉,思忖了片刻,又慢慢弯起嘴角,“也罢,做生意嘛,有赚自然有赔。能遇上一个手腕、背景都相当的对手,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十月初三,赵堂子胡同 库魁架着马车停到一间小院前,苏伟掀开帘子左右看了看。 “苏公公放心,”库魁拍拍马脖子,“这边僻静,离吉盛堂又近,我已经从庄子上挑了两个老实的过来看门,出了什么事都有人照应。” 苏伟点了点头,眼光往不远处的胡同口飘了飘,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偷偷摸摸地探出半个脑袋。 两人进了院门,王氏带着乔氏,一脸喜气地迎了出来,“小二来啦,我早上还在念叨呢,已经派人回乡给你大哥和四妹送了信儿,这几天也该准备进京了。” 苏伟点了点头,面对王氏,“娘”这个称呼,他是绝对叫不出口的。说到底,他也只是为了回报故去的“苏培盛”,让他的家人过得更好一些。 “这院子是刚置办下的,缺什么少什么就告诉护院一声,我让人备下给你们送来,”苏伟转着手上的扳指,语气带了一丝疏离。 王氏察觉了苏伟的态度,脸色微沉。 乔氏左右看了看,忙陪着笑脸插嘴道,“二哥事忙,哪能总麻烦您。院子住着很好,缺什么少什么我们自己会置办,您得了空闲,常过来看看就好。” 苏伟瞥了乔氏一眼,转身看向库魁。 库魁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低头递到王氏跟前,“老太太,这是苏公公孝敬您的。京城里花销大,您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让人去买。” 王氏接过银票,统共二百两,沉下去的脸色顿时笑成了一朵花,“你看,小二自己赚钱也不容易。我们千里迢迢地进京来,就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结果,倒让孩子费心了。” 库魁还未接口说话,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侍卫揪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进了小院。 “这是——”王氏和乔氏哪见过这种阵仗,一时不知所措。 苏伟漫步走下台阶,绕着中年男子转了一圈,轻声一笑道,“倒是个脸生的,说,谁让你跟踪咱家的?” “小的,小的只是凑巧路过,”中年男子瑟缩着肩膀,偷眼看向苏伟,“小的实在不知大人是什么意思啊,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了小人吧。” “哦?”苏伟弯下腰,盯着那男子的脸瞅了片刻,“既然是凑巧路过,那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啊?” “小的,小的——”中年男子吞吐了半晌,左右瞄了两眼,竟一把推开苏伟,转身冲向院门。